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瞻瞻自喜

術後的第二夜

子瞻

2018-07-23


小的在鬼門關內徘徊,鄰床的潮洲幫卻一直在吵,土豪大媽之作風溢於言表。潮洲幫對姑娘嬸嬸都是同一股粗鄙的勁,弄得一群負責的工作人員怨聲載道。忽然之間,小的非常佩服護士們的情緒智商,面對妳有妳講,我有我作,完全與指示背道而馳的一群黨羽,她們仍可壓下心中的怒火,重覆又重覆地勸戒警示。不過潮洲幫亦懂人情世故,非屬省油的燈,既為姑娘嬸嬸添上麻煩,紅包是必然的禮貎罷!土豪先向添加毛毯的姐姐送上紅包,卻聽姐姐驚恐地推辭。然後,當姐姐再度進來為他們服務的時候,大媽出場將紅包硬塞。只聽姐姐道:「這裡是香港,咱們不能收。要是收了會被即時解僱的。」結果,一群潮洲幫才意興蘭珊地歇止行動。


由於鄰床有病人入住,老伴不能留宿,卻因小的命懸一線,遂提意老媽留下。小的當然不希望禍及家人,他們議論紛紛的時候,可惜小的端的無力發聲。潮洲幫的擾攘,給小的分散了注意。老媽黑著臉沉不住氣地在這邊咒罵,希望他們得悉能夠檢點一些,面對潮洲幫粗豪的真性情,當然是徒勞無功了。然後,老媽在懷念著前一晚那靜靜地默不作聲的香港少婦。以為少婦走了會更爽,誰不知換來更大的惡夢,這正正是小的這些年的寫照,是故對茫茫的未來再不敢抱予厚望。骨子裡,小的自身著實太也痛苦,其實身旁的一切物事已難影響分毫,那管是處於幽雅寧和的五星級豪華酒店,還是屈膝於只有一個碌架床位的數十尺劏房,二者都只如在煉獄般默默地受。


侍得十時左右,嗎啡針藥已過了十句鐘,怎都應該有好轉了罷!然而事與願遺,要是最暈眩艱辛的時刻有十分,現在大概處於九點五分罷!由於貫了太多水,小的又想去廁所了,況且踏入訪客須離場的睡眠時間,怎都要尿一尿。小的不願再三召喚姑娘,更不希望鄰床男男女女的潮洲幫窺伺在旁。九點五分的痛苦已經屬大躍進了,於是叫老媽與老伴一人一邊硬扶小的下床到洗手間去。他們艱難地支撐著小的,好不容易才把小的扶起。先休息了一回,再作下床之大業。小的一步一驚心地移向洗手間,忽然發現睡在靠門的床位原來也有好處,只兩步便能進入洗手間。


萬水千山,終於投入洗手間,老伴繼續扶持著。小的在鏡前幾乎認不出自己來,頭髮在沒有清洗梳理下既蓬鬆,又油膩,經歷床上的爭扎,一餅餅地飛舞糾纏。面色蒼白如紙,泛著油光,最可怖的還是那個爆到開花的嘴唇,上面全是白色裂了開來的唇皮,宛如置身沙漠數天,臨死前的模樣。眼前簡直是個蓬頭垢面的乞丐!難怪姑娘們對小的關懷與日俱增,這道悲苦的病況就是裝也裝出不來。


小的慌忙地洗擦一下臉面,再去廁所,然後老媽老伴合力把小的送回床上去。護士經過瞧著這觸目驚心的場面,大嚇謂這樣的情況怎可以讓小的下床?小的知道妳們辛苦了,不好意思再打搞。護士關切地表示小的之身體至為首要,若是跌倒了那就後悔莫及。老媽與老伴雞手鴨腳,結果,護士召了一位同伙來,二人三爬兩撥,專業地把小的移回應有的位置。

既成功下床,半夜該不會再上廁所了。小的嚷著叫老媽一同離開,可憐天下父母心,老媽當然對小的之勸告置若罔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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