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瞻瞻自喜

嗎啡症後群 2

子瞻

2018-07-05


進行手術,猜不到最痛苦的時刻非屬甚麼臨死前的等待或是手術之過程,而是手術完結後那種無比的煎熬。頭暈目眩得昏天暗地,翻來覆去俱是受,來回地獄又折返人間,時間彷彿停頓於無限輪迴中⋯⋯


躺在床上默默地獃,情況一直沒有改善。聽說嗅檸檬可舒緩嘔心,小的嗅完一顆又一顆,幾乎想連整個檸檬連皮帶核的嚥下,可惜沒有最暈,只有更暈。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,除了暈眩,小的心底尚有另一個壓力。在中午時分,姑娘走進來,解釋拔除尿喉不會感覺痛楚,然後命小的依足指示,再用力的一伸呼吸,尿喉便給姑娘抽了出來。雖然期間帶來絲絲的刺痛,卻仍可接受,只是觀著尿喉末端的血跡,感覺有些觸目驚心。


當尿喉給拔取以後,小的便要自己上廁所了。在目下的情況,如廝簡單的生理所需成為了百般艱難的重擔。擁有的時候不懂珍惜,還要級級營營地苛索追求,誰不知原來每天能夠一覺醒來,睜眼呼吸,已是人生裡莫大的福氣,更遑論行得走得,吃得睡得。這一場病有如醍醐灌頂地敲響了本心,或許小的醉生夢死,沉淪久矣,忽來一記不大不小的試煉,讓自己有機會回首反思,勿忘初衷。


如今事過境遷,當然可以巴巴地說得冠冕堂皇,超然偉大地拋出一大堆自以為道理。然而當身歷其中,那種苦不堪言,絕對是慘不忍睹,寒天飲冰水,點滴在心頭。


為了有足夠份量的尿尿,小的努力貫水,然而昏暈的慘痛無以復加,隔了兩三個小時,小的自知並沒有能力爬起來。幸而老媽中場休息,回家為小的準備晚膳吃的粥水,只剩下老伴在旁。小的無奈地向老伴說自己大概不能起身了,等一下或許要叫姑娘幫忙在床上弄髒事。老伴一下遲疑,鼓勵小的嘗試下床。


誠然,自己也不希望最惡劣的情況發生,便在老伴的扶持下勇敢下床。只是純勇敢不能至勝,靈魂與軀殼似合實分,身體與手足不聽使喚地懶著不動,小的用上吃奶的力氣,配合老伴的承托與扶持,好不容易終於由斜靠著的床背裡挺起身子。經歷一輪移轉,小的昏暈慾吐的病況給翻起滔天巨浪,暈眩再進化到極限,小的坐於床沿,堅持了一陣子,終忍不住吐了出來。


護士們預先給予小的一個透明膠袋承載吐物,當時已心想:透明的?不是罷!雖然小的食不下嚥,根本未有真正地吃過甚麼,吐出來的就只有水,但仍是厭惡罷!老伴關懷地照料著小的,小的卻知他對髒穢一向怕怕,除了身體上的煎熬更添上了一份心靈的無端痛苦。自己一個人的病,卻要牽連到一家人,受苦的除了自己,其實身邊人同樣辛勞害慘。忽然間深深明白何謂久病床前無孝子,與其累及親人,坦白說小的不要病,只要死。


老伴一手提著小的之吐物,並立即呼喚姑娘。姑娘進場,看見小的臉青唇白,病入膏盲不似人形的境況,遂叮囑小的既感暈眩就躺在床上別動了。姑娘不是說過應下床活動一下讓身體盡快回復的嗎?此一時也,彼一時也。要是連稍稍轉身也力有不逮,那就別免強了。


姑娘們關心淡定,然而老伴卻仍提著髒物不知所措。很明白姑娘也不願沾手,要小的開口問及如何處理,她們才指示老伴將之投於垃圾箱,並喚清潔姐姐過來更換垃圾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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